转眼到了一九四八年的秋天。福安弄里一片萧瑟,满地落叶。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闪着。弄堂里看不见人影,只有任伯伯抱着二喵,坐在门边大声放着收音机。家里家外的日子都不太平。顾耀东父亲轧金子,几乎亏得倾家荡产,父母整日吵闹。福安弄里的居民对隔三岔五的停电也是怨声载道。
国民党竭尽各种手段如采取分区停电、暗中抄收信号等来侦测中共地下电台。警局借登记户口的名义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入户调查,持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大肆抓捕。国共双方的情报战越发白热化了。
段局长已经去杭州了。警局关于新局长的任命,要到年底才会决定。临走前,他将局里的事务交给了齐升平。但是齐升平很清楚,田副署长和段局长想要提拔钟百鸣为局长,只需要一个说法。
钟百鸣的第一个战果,就是根据监测的信号,找到了明香裁缝铺。赵志勇拿着从户籍科找到的资料匆匆进来汇报,明香裁缝铺登记的户籍资料中男老板姓蒲,店里常年有两名男裁缝,最近又新来了一个女的,叫石凤鸣,三十八岁,而这个人便成了他们的怀疑对象。
抓捕行动就定在了当天傍晚。钟百鸣借鉴保密局的办法,在行动之前将刑一处和刑二处隔离起来。除了参加行动的几人,其余警员都由李队长带着去小绍兴酒楼吃饭。行动结束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也不能和外界联系。如果是以前,顾耀东在接到当晚全体去小绍兴吃饭的通知时,一定会很高兴地开始盘算自己要吃什么菜。但是现在,他已经能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当晚局里一定有重大行动了。
赵志勇从刑一处出来时,正好在走廊遇到刘警官和几名刑一处警员。刘警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着刘警官嚣张跋扈的样子,赵志勇憋屈到了极点,可他从来就不是愿意和人起冲突的人,只能默默忍着。这时,一名刑一处警员抱着资料从旁边跑过,不小心撞到了赵志勇,资料撒了一地。赵志勇忽然怒了,一把抓过对方要求他捡起来,发怒的掌了刘队长的脸。
回刑二处后,顾耀东给亭子间外面的电话亭响了三声电话,沈青禾很快打回来了。顾耀东知道,他必须为沈青禾追来小绍兴找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才不会引人怀疑。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沈青禾前段时间订婚了,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足够让未婚妻生气的理由。
晚上的小绍兴生意很好。李队长要了一个大包间,刑一处和刑二处警员全都关在这包间里吃饭喝酒。包间里有一名负责倒酒的年轻女郎,另有一名端菜送菜的人可以进出,除此以外,警员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交流。顾耀东就坐在刘警官旁边,看得出刘警官已经喝多了。顾耀东用激将法让刘队长说出了今天的行动地点在明香裁缝铺。
一名警员招呼年轻女郎赶紧倒酒。等到酒杯重新端起来,气氛也总算缓和了下来。门“哗啦”一声拉开了。众人齐刷刷转头一看,只见沈青禾站在门口,怒目圆睁。众人又齐刷刷看向顾耀东。年轻女郎正好把酒递在顾耀东嘴边。沈青禾要走,顾耀东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一帮警员都格外热心地往外推着顾耀东。终于,顾耀东等到了被众人推出去的那一刻,走廊里只有他和沈青禾,顾耀东找准机会告诉了沈青禾马斯南路,明香裁缝铺,钟百鸣已经去了。
沈青禾一把推开他,正好有服务生经过,她拿起对方托盘里的一杯橘子水就朝顾耀东脸上泼去,“谁要跟你买戒指了?要买自己买去吧!”说罢她气冲冲地离开酒楼。
裁缝铺斜对面的小路上,停着两辆车。一名便衣从裁缝铺出来上了其中一辆车。钟百鸣要等的那名女发报员正独自走在路上。华灯初上。周围人来人往。远远地,她已经能望见明香裁缝铺了。就在这同时,老董在鸿丰米店接到了沈青禾的电话。 米店伙计匆匆去了电话亭,可电话亭已经有人了,他焦急地等了片刻,看了眼手表,匆匆离开了。伙计去了两条街之外的一间杂货铺,这离米店已经足够远了,应该没有人认识自己。杂货铺只有老板一人百无聊赖地守着空店看报纸。桌上放着一部电话。他警惕地观察片刻,确认周围安全,这才进了铺子。
明香裁缝铺里的电话响了。老板接了电话,听见对方说了几句什么便从容地挂了电话,然后走到橱窗边,装作随意地整理模特衣服,顺手打开了模特头顶的五彩小吊灯。女发报员远远望见了亮着的小吊灯。她放慢了脚步,在一个路口从容地转弯离开了。
钟百鸣带人冲进裁缝铺时,已经空无一人。几名便衣在屋里搜查。钟百鸣走到橱窗边,望了望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又看向五彩小吊灯,关上,又打开,反复几次,他明白了过来,亮灯是撤离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