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活独立,学习成绩优异,又因性格好且懂事有礼貌,许恩怀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正因遇到杨远一家,便迫切想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在许恩怀看来,杨莫是照进她生活里的一缕阳光,杨远夫妻又像是两棵参天大树,在经历过无数次的疾风骤雨之后,依旧互相依偎彼此,永远包容阳光。
第一次遇到杨家父子,无疑是在阴暗拥挤的楼道处,许恩怀看见父子俩嬉戏打闹着上楼,连忙拎着书包起身问好,低头侧身让他们走过。杨远隐约记得见过这个女孩几次,只知道是在念初中,和父亲许安正住在302室,由于许安正是建材城的销售,所以经常是早出晚归。
杨莫患有注意力缺陷型多动症,其实顾名思义,就是无法在任何事情上集中,同样也包括学习。杨远为了儿子当真是付出诸多,家里大小事务都落在身上,五点半一过,又开始准备饭菜,结果发现今天依旧是忘记买盐。
如同往常般,杨远向儿子交代一句,换上鞋子便出了门,女孩仍然在楼道里。冬天的傍晚,楼梯上已是十分昏暗,杨远听闻许恩怀忘带家门钥匙,主动邀请她到自己家里待会,但是遭到委婉的拒绝。
反观杨莫得知此事,仅用半分钟说服了许恩怀,拉着她走进家门。许恩怀也非常乖巧听话,主动辅导杨莫写作业,还在吃完饭后帮忙收拾碗筷。那年的冬天,许恩怀在杨远夫妻的热情款待下,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杨家的常客,她渴望这种温暖,又因太过渴望,不知不觉间已从树荫下的小女孩变成遮挡阳光的乌云。
如今距离杨莫失踪已过去1小时10分钟,许恩怀在众人的注视下,紧张不安地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陶芳率先冲了进来,其他人紧随其后,室内陈设简单,干净整洁,餐厅、走廊和客厅组成的空间是一览无余,就连主卧和阳台都是无处藏身。
由于许恩怀的卧室上锁,还需要她本人用钥匙开门,相比较主卧布置,房间里多了一张书桌,女孩子喜欢的手工艺品、文具,以及成堆的书籍。从衣柜到床底依旧是空空如也,夫妻俩最后的希望破灭。
张叶在书桌上发现一张熟悉的合照,照片上正是杨远夫妻和杨莫、许恩怀四人。陶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先被民警带出许家,此时许安正从外面回来,目光依次落在众人脸上,谨慎且淡定地回答着问题。
许恩怀如同鸵鸟般缩着脑袋,不敢正面直视父亲,直到杨远提醒她该去上学,这才抱着书本匆忙出门,并且在公交车上回想起她和杨莫的周六约定。居委会负责打印寻人启事,发布到各个业主群里,大部分的热心人都帮忙转发,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这边张叶向陆仕明汇报来龙去脉,本意是想要维护杨远的好父亲形象,可是陆仕明作为办案经验丰富且严谨的老警察,还是无可避免地将他列入怀疑名单。陆仕明带着警员上门跟杨远夫妻了解情况,拿出杨远购买的车票记录,尽管陶芳为此生气不已,却又很快冷静下来,为丈夫洗清嫌疑。
监控室里的线索微乎其微,张叶紧盯着屏幕,直至许安正的丰田车落入视线,引起她的注意。翻看关于许安正的身份资料,发现从他上班的地方开车到住处,最长不过十六分钟,基本是十三分钟就能赶到,为何要在四十分钟后出现,这才是真正的突破点。
简单的问答结束后,陶芳跟着陆仕明等人去了派出所,杨明则是孤独地站在楼道,看着许家房门,思绪由远及近,脑海里无限放大许恩怀的奇怪言行。联想到作业本里撕毁的那页纸,似乎答案慢慢从心底破土发芽。
在杨莫失踪的七天前,杨家父子照样开车出发,一个是去上学,一个是去上班,流动的车窗景象映出袁午瘦瘦高高的身影。清晨街道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到了中午偶尔会泛起淡金色,紧接幻化成棋牌室里冒着火星子的烟蒂,从一根、两根再到无数根。
随着袁午的出现,大友棋牌室的顾客越来越多,而他便是大家口口相传的“赌神”,这么一个普通又不善言谈的男人,基本是十有九赢。眼看快到下班时间,袁午拎着公文包到柜台结账,老板娘小红有意跟他攀谈,奈何得到的回应还是不冷不淡。
自从袁午离过婚,又因赌博的事情闻名乡里,便带着老父亲来到这座城市,谎称自己已经找到工作,只不过是在实习期,没有正式工资。然而袁午并非是员工,没有多余的收入,相反非常拮据,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比起承受用尽全力却一败涂地的恐慌,他更喜欢现在这种运气左右着输赢的感觉,至少不会面对打击和挫败。
走出棋牌室往家的方向,袁午会经过杨莫所在的小学,以及林楚萍工作的地方,而他之所以没有坐车回去,全因手里的钱都不够买菜,就连房租费都得向老父亲索要。林楚萍在来时的路上遭遇车祸,所幸人没有大碍,疑似死了一条小狗,正是陶芳让丈夫送走的宠物狗呼噜。
因为袁父的膝关节已经磨损变形,走路都要拄着拐棍,老人是非常健谈又善良,所以林楚萍每次来拿房租,都会多陪他聊会天,直到袁午回来后这才离开。林楚萍来到楼下,忽然接到林文昭的电话,叮嘱她不要再独自去青岚园,毕竟那件事情至今都没有让兄妹二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301室内,袁家父子坐在桌边吃着饭,老父亲谆谆教诲,希望儿子能稳定工作,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否则他要是哪天不在,袁午又该如何生活。思及至此,袁父的泪水涌出眼眶,独自走到客厅坐在藤椅上,电视里播放着关于鸟类迁移的纪录片,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呼噜声。
袁午在水池里清洗碗筷的同时,隐约察觉到某种异样的安静,父亲的呼噜声似乎变轻,到最后是悄无声息。当他慢慢走近时,父亲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但是胸口已经没有起伏,拐棍随之落在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震人心魄的绝望。
当天夜里,杨莫拿着狗绳到处寻找呼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等他回过头来,看见袁午隐晦不明的神情,下意识询问他是否见过宠物狗。在这某一瞬间,袁午骤然清醒,记忆里浮现自己在草坪里挖土坑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