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看到的剧照是一个小男孩靠在墙上,怅然若失,另外一个小婴儿穿着不那么整洁的袜子靠在他旁边,好像并不太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今天看完电影,有点失魂落魄,好像明白了剧照上的那个“世界”。一出影院,繁华的商业街,推婴儿车的精致太太,开limo的成功男士,咖啡店,男男女女,恋爱族群,讨论打game的学生仔...如此强烈的反差,令人产生了不适。
很难想象,一小时前还沉浸在黎巴嫩贫困区的我,此刻却坐在麦记里,听朋友诉说他的日常爱情故事,一边浏览今晚要登场的德国男模队。
所以,电影说穿了,到底是不是一堆无用的热情呢?除了电影院里无数“好惨啊”式的感叹外,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样想着就好沮丧。但转念一想,电影真正的力量并不应由“有用”“无用”这样的标准去主宰。当一部电影能在一个人的心里激起浪花,一分钟也好,一小时也好,这都是它的胜利。
电影对准黎巴嫩的一户“庞大”的贫穷人家,男孩赞恩是家里的老大。说是老大,其实也就10岁上下。都说人各有命,赞恩也有自己的命,只不过烂透了。看到校车经过,他会羡慕,但低头一看,手里拿的不是书本,而是沉重的煤气罐。很明显,命悬一线的人是没资格谈精神探索的。
他的懂事,令人心疼。关于自己的生活,赞恩很少会去想反抗的事,即使想上学,也只是试探性地cue了下老爸便作罢。而一旦涉及自己的兄妹,他就像是付诸了全部的勇气一样。当妹妹萨哈要被父母强制嫁给邻居,赞恩帮妹妹制定了逃跑计划,在强势的父母面前,他用自己弱下的身体替妹妹挡子弹。
的确,在悲伤无处不在的生活里,赞恩很少会去想自己。妹妹来了例假,赞恩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t恤给她当卫生棉,无数次冒着危险去杂货店偷卫生棉...观影时,总是这样想着,当赞恩的弟弟妹妹一定很幸福吧。只是,那种“被保护”着的滋味,大概12年来,赞恩都不曾体验过。他弱小的身体穿梭在车水马龙间,犹如一个不被注意到的存在。
对他来说,明天起床后,又是颠簸的一天。日复一日,也许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妹妹萨哈还是嫁给了邻居,11岁的她后来被迫怀孕,大量出血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而那个邻居在诉说这个悲剧时,如同在陈述一个平淡无奇的自然规律:“我的亲戚也都是在这个年纪嫁为人妇,他们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那样的态度,简直令人心碎。
萨哈的离去(嫁给邻居),促使了赞恩离家的念头。离家的日子里,他遇见了一个黑人妇女,这个妇女同样命苦,坠入爱河后诞下一名男婴,因为没有身份证,只能以黑户的身份给别人打黑工。妇女收留了赞恩,也算是一种交换,一个提供住宿,一个提供育儿服务。毕竟,赞恩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照顾人。
惨事一桩接一桩,就像下不完的暴雨。黑人妇女某日因黑户身份被捕入狱,这样的不辞而别使得赞恩和男婴彻底被流放了。电影大部分镜头里,赞恩都在想方设法要活下去,但就像他曾经对待自己的兄妹那样,赞恩总是把男婴的需求放在首位:购买婴儿食品,偷奶瓶...穷途陌路的时候,他们被房东赶出来,赞恩就把小婴儿放在铁盆里,费力地拖着他走街串巷,和DNA对抗着。对那些处境优渥的人来说,他就像顽强的病毒。
父母的不负责任与自私,通通转嫁给小朋友。赞恩的父母是幸福的,因为自己的儿子会替他们承受沉重的人生。
压抑的镜头里,也会有温暖的成分啊。在黑人妇女出门工作的时候,赞恩抱着还未掌握语言的婴儿,给卡通片配音时发出搞怪的声音;当见到陌生人时,男婴哭闹着要赞恩抱....动荡不堪的生活,他们拥有的好少,但好像又拥有很多。
想到马雅可夫斯基说过:“人必须选择一种生活,并且有勇气坚持下去。”可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相反,悲苦的生活选择了他们。
全片最心痛的镜头便是,赞恩在得知妹妹萨哈不幸死去后,拿着刀冲出家门,嘴里念叨着“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没有了]。”电影并没有给出赞恩捅人的镜头,而是直接切换到赞恩被带进警署的画面。捅伤邻居的时候,大概是赞恩唯一能获得喘息的瞬间,看起来捅的是人,但也像在捅这个操蛋的世界,或者说,这个该死的国家。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开始认知世界的B面,而赞恩呢,不但早就理解完毕,而且现实世界已经把他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幻想颠覆了个够。
复仇好像并阻止不了什么,恶果还是会继续。母亲又怀了一胎,如同一个生活的诅咒,那个新生儿将重复赞恩的命运。这太令人绝望了,一个“恨”字怎么讲得完?
而那个曾与赞恩相濡以沫的男婴,五年后,十年后,他大概也会是另一个赞恩,在苦难不断的人世间,奔赴着生死未卜的命运。混乱不已,四面楚歌,犹如“迦百农”,不按常理出牌的悲伤,不规则,无边界。
映后,各种各样的大人围住了男主,想要跟他合影,谜一般的热情。而小朋友看起来一脸的忧伤,接受着发生的一切。对男主来说,这并非电影,而是他所出生国家的现状。魔幻现实主义,不仅仅只有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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