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了好久的片子,终于看到了。
在两年前的上影节创投会上,导演思路清晰、语调温和地介绍完电影项目,获得了曹保平等评委的一致好评。借着学校项目的机会采访了导演,导演声音轻柔,谈吐斯文,文艺气质浓厚,便在心中给导演留了个崇拜的地位。
后来这个项目获得当年的“最佳青年导演项目”奖,更加坚定了期待和信心。
电影是根据须一瓜老师的中短篇小说《二百四个月的一生》改编的。
原著讲的是乡下女人荷洁嫁给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跑了前妻的城里人文仔(电影中改名为阿峰),二人和婆婆以及文仔救回来的狗“小白”生活在一起。直到文仔出了车祸,随即婆婆也死去。荷洁拿着肇事车主赔偿的20万(电影中为30万)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须一瓜老师记者出身,文字又极为老道,这就让《二百四个月的一生》区区几万字的小说,大可关照社会,涉及贫富差距等现实问题;小可洞悉人心,关注弱势群体的内心和生存状况。
文本蕴含巨大能量,也让电影拥有呈现多样化的可能性。
不过,似乎就像电影里时不时出现的风,总是轻轻的,这些问题都被做了弱化处理,留下来的是最大的主题,生命与时间与金钱的关系探讨。
就像在两年前的创投会上,导演说的最关心的问题:“人活一天,到底值多少钱”?
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东西用金钱衡量。包裹住蚊子尸体长达几万年的琥珀值20万;名车刮一道痕值4、5千;阿峰活了32年零320天,赔了30万,一天值25块,比快递费到付还要少2块。
电影还是美化了荷洁、阿峰二人,让这25块显得没那么低廉、无奈和残酷。
小说中的文仔,瘦瘦小小,贫民窟长大的妈宝男,幼儿园食堂采购员。会在买菜时把好菜让给大妈,还好心解释说幼儿园的菜不用太新鲜,结果被孙子就在该幼儿园的大妈闹得差点丢了工作。
小说中的荷洁,不用描述都能感受到她的低眉顺眼。为了减轻弟弟读书的负担,嫁给大自己七岁、妻子跑路的男人。被婆婆呼来喝去,行房也是按婆婆规定,每周六一次,行房之前必须用婆婆的方子炖猪脚汤。
到了电影里,小老头文仔变成了楞小伙子阿峰;荷洁虽然仍然“没有胸”,但不是“相貌平凡”,而是“阿峰见过脸蛋最漂亮的女人”。
故事呢,市井仍有,二人爱情更多也更浪漫。
他们的爱情是两人初见时的青涩;是生活中从此多了一个人的喜不自禁;是一起对抗阿峰母亲的小乐趣;是在露台上讨论夜总会小姐的胸、阿峰说出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是车祸发生在一起散步的夏夜,阿峰死的时候,荷洁也在身边。
如果说原著小说中二人的生活就像空气折射出的灰尘,渺小、平凡、又很温暖;那电影里的二人生活就是平房楼顶上夏夜的风,混合着彩色灯泡的光晕,清新、平凡但有自己的美丽。
摩天大楼之间老破小房子里的生活啊、命被有钱人撞走了家人只得了30万的普通人的生活啊,全因为平房楼顶的风和彩色灯泡的光晕,活成了暖色调。
一个幼儿园采购员的一天,到底值多少钱呢?
故事中,阿峰和婆婆相继离世后,荷洁做起了保姆,因为站在雇主家的阳台上,可以用望远镜看到肇事车主的家。
故事在现实和回忆中来回,生活在高档小区和小破楼之间往返;电影在冷暖色调之间穿梭;画面在分割构图和浑然一体之间切换。
这个问题,在荷洁偶然听到男雇主的偷情电话及女主人的猜忌质疑时,或许得到了回答。
不过,生活没准备停下交卷。
荷洁刚刚决定离开雇主家,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肇事车主家被偷,价值甚至上百万的珠宝被偷,而荷洁,眼睁睁地看一切发生,与小偷擦肩而过。
而且,家里的老太太被杀死了。
上百万的珠宝,按照阿峰一天值25元计算,将近110年。
阿峰值回来了?
与原著小说相比,电影的结尾无疑做了积极处理。生命不等式的矛盾,都消解在雇主一家、肇事车主一家、还有阿峰亲朋齐聚一堂的闪烁彩灯中了。
影片散场出来,上海梅雨季的小雨仍在下着,配着绿叶梧桐,正是江南雨季的生意盎然。
看原著小说时,总感觉自己跟荷洁很像,唯唯诺诺、低眉顺目、说得最多的是“好的”。于是,庆幸自己没有回到强人际关系弱契约精神的县城老家里,否则只能被碾压,活着就像荷洁家楼上传来的音乐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而现在,活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反倒如同放逐在荒漠里的鸵鸟,是一种逃避。
巧的是,演女主荷洁的是王真儿,就是前阵子播的《上海女子图鉴》里,演了外地女生留在上海轰轰烈烈闯出自己的事业与爱情。
两个王真儿,是一个人在不同城市的一体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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