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节】《恐龙蛋》:“底气不足”的王全安
王全安作为导演的雕琢又陷入了纯粹的视听语言,这些宝贵并且疏离的人物关系,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视听语言刻意营造的,突然就让人产生了怀疑。
于婧
《恐龙蛋》海报
柏林电影节第一天,王全安导演的新作《恐龙蛋》(Öndög)惊艳了一把被开幕影片激怒的影评人们。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部精彩的作品。然而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却隐约透露出一种东方主义的投机感。
《恐龙蛋》海报
《恐龙蛋》以草原中被发现的女尸作为开头,讲述了高原牧民的生活状态。整部影片弥漫着一种原始崇拜的神秘感。独居的女牧民拿着猎枪驱逐孤狼,她引诱了前来调查的小警察,把青梅竹马的追求者撂倒在地。后者抱着一块恐龙蛋化石告诉她,蒙古这地方到处都有恐龙蛋。
王全安在这部影片里依然保持了扎实的摄影功底。一个接一个的远景长镜头,不仅完美地呈现出草原与风景极致的美丽,也同样契合了疏离的人物关系和神秘的原始轮回。在传统的电影理论中,形式主义与写实主义曾经一度分庭抗礼。然而,视听语言的风格与故事本身并不是对立的。因此,视听语言风格化明显的王全安,如果能将自己的故事与视听语言相互契合,那便完成了优秀的作品。《恐龙蛋》在这种意义上而言,无疑是优秀的。远景长镜头的使用不是为了单纯的炫技,而是和人物关系息息相关。荒无人烟的草原里,一个独居的女牧民和被老警官欺负的年轻警察,他们的关系原本就是陌生而疏离的。性的吸引不带有任何情爱的基础。性的发生就和草原上的生死一样平常。所以在影片的一开始,当所有人都还是陌生的时候,镜头和人物就永远保持着距离。而观众则老老实实地被镜头置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毕竟,人物自己都还只是他人的旁观者,更加遥远的观众就更不可能被允许与人物产生联系。即便是女牧民自己生活的场景,也只能透过蒙古包的窗户从外面窥探一番。镜头并没有进入其中。
女牧民和小警察靠在骆驼上调情,此时的镜头已经随着人物关系的转变而慢慢推进。此后,女牧民的镜头不再只是草原上远远地观望,渐渐有了一些亲近。但这种亲近也是稍纵即逝的。女牧民和小警察说,她不害怕那具尸体,因为如果没有人发现她,她就会进入自然的轮回。趋于原始的想法使她那种只存在于动物本能的性冲动显得理所当然。她可以在性爱结束的一刹那就起身射击靠近的母狼,凭借的正是动物的本能。在这里,王全安又一次使用了恰当的视听语言。掉帧的慢动作配合难以辨析的篝火,营造出一种原始崇拜的仪式中才会出现的晕眩感。酒精不仅是为了驱寒,同样也是为了不清醒。
《恐龙蛋》一片台词甚少,所有的人物之间都保持着沉默的默契。这在粗犷的草原里或许也是适合的。这里不需要太多言语,就好像女牧民也不需要太多的爱一样。但影片的声音工程却做得很出色。先不论远景同期声的收录,光是影片为数不多的几段音乐就让人颇为难忘。独自守着尸体的小警察,他听的音乐既为了驱赶恐惧,也是导演试图想让观众体验的感受。因此音乐就在同期声和配乐间游离,不清不楚,也恰如其分。对于大多数观众而言都具有明显民族特征的这群牧民,只有在最后蒙古包中的性爱里,才让人听到了传统民族音乐的冰山一角。
不过,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却隐约让人感受到一种东方主义在西方电影节的投机感。导演说这些演员没有剧本,完全让他们自己去发展故事,而面对记者难以开口的女主角,也证实了这种说法。如此一来,王全安作为导演的雕琢又陷入了纯粹的视听语言。这些宝贵并且疏离的人物关系,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视听语言刻意营造的,突然就让人产生了怀疑。而对于我们这些并不了解当代蒙古的观众而言,解决这些疑惑事实上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一点上,号称没有剧本的王全安大概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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