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峥直面争议
五组导演联合执导的喜剧电影《我和我的家乡》定档2020年国庆节上映,作为导演之一的徐峥一直在筹备自己的部分,同时也处理着公司的各个监制项目。
这次专访是继《囧妈》上映之后,新京报记者与徐峥的第一次对话。从热闹的春节档到30%上座率限制的影院复工,电影市场发生了巨大变化,也给徐峥的创作和心态带来了不同的影响。对话的主题从徐峥的新片、即将进行的公益直播卖电影票、喜剧创作,到无可避免的,直面那些曾经的质疑。徐峥很坦然,他觉得尽管已经做好了面对不同立场言论的准备,但彼此的交流还是太少了。
从《疯狂的石头》到“囧系列”,似乎徐峥出现在观众面前,就必须让观众笑。直到《我不是药神》上映,才让观众重新看到一个严肃又专业的演员。
新片计划
用简单方式,记录疫情小人物
徐峥说,去年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他就是最后一个“交作业”的,那时正在同期拍《囧妈》,进度比较慢,因此到了《我和我的家乡》,就希望能早一点开始。原本计划是3、4月刚好可以拍到油菜花,但赶上疫情发生,拍摄计划一直拖延。到了可以开拍的时候,拍摄地浙江千岛湖又碰到洪水,徐峥只好把其他部分先拍完,等着天气好转再去补拍。“所以我又变成了最后一个交的。”
这次创作被徐峥称为是文艺工作者的使命与国家文化输出的结合,他觉得能够在这样的题材里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很荣幸,但难点是怎样把专业度的认知和主题有机结合好。
做了多年电影,徐峥说最大的体会就是创作者应该尽力去满足观众的心理需求,这种满足在于让观众感受到温度和暖意。“观众笑着离开影厅是满足,流着泪离开影厅也是满足。说明观众在娱乐的同时也希望获得心理的满足感,也就是感受到爱、温暖和情怀。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违背艺术创作的规则。”
与此同时,徐峥还计划做一个以疫情为背景的电影短片集。疫情期间每当有人被困到车上、被困到医院里的新闻出现时,总会有网友在微博@徐峥,说他应该去把这些人的故事拍下来。当更多小人物的故事和他们真实质朴的情感出现时,徐峥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制作了。
虽然还没有完整的构想,但徐峥先梳理了一下哪些故事的版权是可以做的,并已想好以短片集的形式出现,是全景式的描述。徐峥觉得,长篇电影、两个小时的时间重点讲述一个人物,承载的内容会更复杂和沉重,但新闻里的这些普通人,能够清晰看到核心的点,“很多人想挖掘英雄人物是怎么想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善良本身就是很简单的,所以我也想用相对简单的方式呈现。”
直播卖电影票
助力影院,让同行看到初心
疫情改变了原来的生活,有一段时间明星带货突然变得很热,一起吃饭的时候有朋友问徐峥,你怎么不去带货卖点东西啊,徐峥回答说算了,“我的个人社交账号号也没有流量,对直播也不熟”。但是回家之后徐峥开始考虑,这段时间院线太艰难,电影院迟早要复工,总要做点什么帮他们。徐峥想那不如就卖电影票吧,策划一场公益直播。
有了想法之后徐峥挺兴奋,但随着不断推进,他发现要联合各家平台,协调好院线、制片方、主管部门,全部整合起来非常复杂,技术团队则为了新功能要开发一个多月,测试一直要持续到直播当天。无可避免的,这次帮助影院复工的活动话题又落到了徐峥与院线方的关系上。“会担心到时院线方有一些不理解的声音出现吗?”
徐峥很坦白的说,有朋友在疫情期间发给他一些文章和负面说法,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这些声音来做这件事情的,反而是希望能为在艰难时期默默承受并报以理解的人们做些什么。“互联网舆论下,没有十全十美的评论,我希望同行看到的是我的初心。”
《囧妈》院转网
这仅仅是特殊时期的一种特殊方式
在徐峥微博发布的影院复工新闻下面,网友留言第一条是“继续拍好片,下一次我们想在影院看你导演的电影”。春节档影片《囧妈》选择“院转网”在当时受到不少争议,甚至有院线方表示今后会抵制徐峥的其他电影,徐峥当时并没有做出太多的解释。
提到此事,徐峥很坦然,他觉得当时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别人做出什么样的反馈自己都可以理解,但似乎一直都没有交流的空间,这才激化了矛盾。
“首先,《囧妈》上线只是这一部电影的决定,不可能把电影产业改变,也不可能把院线搞垮。这是特殊时期才产生的特殊方式,从更大的范畴来看,你不可能做出多么离经叛道、逆转运行的事情。我一个人起不到那么大的决定作用,我只是一个创作者。其次,即便这是我们当初共同的决定,最终的核心还是让观众能看到电影,让观众受惠。”
选择网络上映后,徐峥觉得只有一件事对《囧妈》这部电影来说稍微有点遗憾。
当时被誉为近几年最强春节档的电影纷纷撤档,网络平台免费放映也让《囧妈》在最短时间内被更多的人看到,用现有的观看数量换算成对应票房,徐峥觉得对于这样一部电影,这个数字是不正常的。“电影本身还是有门槛的,你喜欢它才会推荐给所有人,最终吸引来的都是它本身的观众群。但是网络放映后大家都在议论,正好是过年期间,很多人都是拿着手机放映,边炒菜边看,没法专注于电影想要表达的感情。”
喜剧背后
《药神》之后,收获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与质疑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部分关于囧系列“穷途末路”的讨论。在之前的采访中徐峥也表示最开始并不想把新片片名定为《囧妈》,而是更想叫《开往莫斯科的妈妈》或《妈妈要去莫斯科》。
徐峥觉得,并不是自己对这个系列感到疲惫或者创作上遇到困境,而是作为创作者,对于这个系列的认知和大部分观众的固有期待产生了变化。大部分观众受到《泰囧》《港囧》的影响,把“囧系列”看成有充分喜剧基因的传统公路喜剧片,当大家讨论“囧系列”的时候,其实想看到的就是主角在不同国家闹出不同的笑话。但是徐峥眼中的“囧系列”早已不仅如此,“我在主题里植入了很多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思考,拿同行的话来说就是在公共IP里植入私货。这样的结果就是一部分观众能理解并觉得挺好,另一部分理解不到的就觉得怎么不好看或者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了。”
虽然“囧系列”带给过徐峥巨大的成功,但他不想用地名再去消费这个品牌,“不做‘囧系列’之后,我甚至可以不做公路喜剧;如果我做公路喜剧,也可以不叫‘囧’。”
从最初的《疯狂的石头》到“囧系列”,“喜剧大师”成了徐峥的标签,似乎他出现在观众面前,就必须让观众笑。直到《我不是药神》,才让观众重新看到了严肃又专业的演员徐峥,这部电影更多收获的是观众和同行给予的尊重感。
与徐峥合作过的人都说生活中的他并不是个喜欢搞笑的人,甚至还略带严肃,时常焦虑。怎样做喜剧,做更不一样的喜剧,徐峥比别的创作者付出了更多的研究和尝试。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喜剧演员,而是把自己定义为可以演喜剧的演员,希望用喜剧的方式让观众打开、放松,然后再开始讨论。
在徐峥看来,喜剧并不是消解表达或力量,而是提供了一种第三方的视角,用喜剧的方式可以稍微轻松、调侃、抽离一些,大家会更容易接受。
新 鲜 问 答
网络喜剧片想成功,要找对出路
新京报:影院复工后,最想看的一部电影是什么?
徐峥:想去看看《八佰》。那天官宣上映时间后,所有电影人都在朋友圈刷屏转发,这样的电影凝聚了电影人巨大的创作力和心血,也因此才有了这么多人的关心。即使不评判最终的票房,光是准备和拍摄工作,都值得业内和观众的尊重。中国有一群特别有热情的电影人和观众,只是我们需要经历一些困难时期。我希望大家都能早点回到正常,压抑的能量能够释放。
新京报:《囧妈》之后,会怎样与网络平台合作?
徐峥:还是会根据内容特性来选择介质。疫情后可能大家更需要喜剧片,娱乐层面也需要影院里有一些笑声,像《我不是药神》这类更加有社会热点,更加关注现实的电影,我相信未来也会更受欢迎。也有一些内容大家在选择时会更加谨慎,会往网络转化,目前我也判断不好。国内的流媒体发展相对还是比较传统的,选择流媒体还是进院线的探讨也容易极端。其实很多媒介的特质是无法取代的,各有各的空间。刚发明电影的时候,有人担心舞台剧没人看了,等发明了电视,又担心电影要死了,互联网来了又担心电视要没了……现在不都还存在吗,我也常去看话剧、舞台剧。
新京报:近年有很多高成本知名喜剧演员出演的喜剧,也有不少低成本的喜剧,你觉得喜剧电影市场今后会有怎样的发展?如何看待网络电影中喜剧类型的缺失?
徐峥:我觉得一定会有人制作出中国式的喜剧。因为中国有自己的喜剧形态。中国的创作者迅速产生内容的能力是很强的,所以它会随着潮流不断去更新喜剧的形式,再加上电影这种比较综合的艺术形式,一定会吸收精华做出中国式的喜剧。而且中国人口足够多,创作者甚至不太需要去思考怎样照顾国外的观众,只要让中国观众爱看就基本足够生产和消化。对于新人导演这是个优势。至于网络电影中的喜剧片,因为愿意看喜剧的人比较多,大家也更挑剔,相声和小品都是免费让大家看到的,付费的院线喜剧电影制作也比较成熟。所以,网络喜剧电影要找到自己的出路。
新京报:事业上的成功与你作品中的中年小人物似乎越来越远,如何靠近这些角色?
徐峥:观众关心的永远是自己能够共情的部分,哪怕你拍一部名人传记,也是可以挖掘到他与普通人共情的部分,否则观众就会远离你。有个很俗的词叫做挖掘人性,讲的就是这个部分,因为观众永远想在看别人故事的时候看到自己,这个故事要跟他有关,哪怕是再奇幻的电影,内核也是在找这些点。
新京报:与这种精准相对应的,也有不少观众会觉得你非常的精明和聪明,拍摄电影有种商人式的精准,是“产品经理型的导演”,你接受这样的说法吗?
徐峥:产品经理或者说为观众服务从来都是创作当中的一种艺术标准,艺术难的就是既要有自己的技艺,也要有方法完成传播。很多艺术家很有气节,坚持自己的表达不去附和,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不同的选择。还有一种是,我希望你能够解读到,那怎样去解决这个通道,其实也很难,这是不同的选择而已。把商业片做好,也需要很高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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