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策划的“相信未来”义演中,王菲和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一起亮相,合唱《天上人间》。
他们坐在钢琴前,一个唱歌一个弹琴,唱完还碰了个杯。
义演没结束,“王菲常石磊合唱《天上人间》”就登上了热搜。
这位“其貌不扬”的常石磊先生和王菲合唱时的熟稔模样,让人直觉他不简单。
常石磊确实不简单。
2008年奥运会主题曲《我和你》是他踏入歌坛的起点。
之后,又两度与张艺谋合作:为《山楂树》献唱,演绎《归来》主题曲。
为冯小刚导演的电影《我不是潘金莲》创作及制作推广曲《来日方长》。
担任黄龄首张专辑《痒》的制作人及编曲,并为其创作了《High歌》《红眼病》。
携手林忆莲打造专辑《盖亚》,摘得第24届台湾金曲奖最佳专辑制作人、最佳编曲人两项大奖。
合作过的歌手还包括成龙、莫文蔚、蔡健雅、王力宏、王菀之……
从常石磊的诸多荣誉中,不仅可以看到他起点之高,一路走得之稳,还可以看到他词、曲、唱、编,样样在行。
因为他对音乐的热爱和钻研,业内人称他为“音乐疯子”。
这样的大才子,人们通常会认为,他是在音乐事业上大有抱负,并一直朝着目标奔跑的人。
事实恰恰相反。
常石磊是那种“不务正业”的人,没钱了才出去找工作,交了房租,吃饱肚子继续窝在家唱歌自娱自乐。
没有想过出名,没有想过多赚点钱。
“我对音乐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企图,我人生最疯狂最没有预料的事,就是做了歌手。”
常石磊小时候身体不好,只能在家里待着,大部分时间就是弹钢琴。
那时,常石磊的生命里充满了钢琴乐,但还没有歌曲。
直到一天,他听到玛丽亚·凯莉的《One sweet day》,瞬间就被吸引:“哇,这谁啊!怎么唱的这么好听啊!”
那是一种特别纯粹的喜欢,纯粹到他一喜欢就喜欢了二十年,在很多节目中他都说:“要不是玛丽亚·凯莉,我不会爱上唱歌的。”
他的求学路,看上去很正统。
12岁进入全国唯一初中就开设作曲专业的上海音乐学院附中,18岁考上上海音乐学院电子作曲专业。
在学校里,常石磊是让老师头疼的孩子。
不是因为他多调皮,是因为他太自我。
按照学校规定,琴房里是不让放音箱的,以免打扰到隔壁的同学。
常石磊“毫无自觉性”,他不但在琴房放音箱,还放了六个。
“因为我要听音乐,不然怎么活啊。”
这个没有音乐不能活的少年,从《汤普森钢琴教学》,到《肖邦的夜曲》,指尖的旋律寂静幽澜,轻缓中透着一点沉思。
奇妙的女声突如其来,打破了他的沉思,那个女声来自王菲,多年以后和他在钢琴前演唱、碰杯的人。
彼时王菲剪着寸发,有些迷离,有些漫不经心,唱着《胡思乱想》:“想哭,想笑,也想跳;想呼,想叫,我想要。”
常石磊在心里惊叹,怎么那么好听啊。
他兴奋得从教室跑到寝室,从寝室跑到操场,再跑回教室。
这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他想,以后一定要干这行,不干这行简直受不了。
常石磊想的“干这行”和别人想的“干这行”不一样,别人是要进圈子,出名,他觉得圈不圈子,名不名的无所谓。
他在校外租了间房子,每天睁开眼就开始唱歌,一直唱到晚上,一天24个小时,有时他能唱20个小时。
他形容那时的自己,毫无理智,无法控制。
唱到没钱吃饭了,要交房租了,就出去找活儿,伴唱啊,编曲啊。
在这种只求果腹,有钱交房租的情况下,常石磊靠自己的才华依然取得薄 名 。
2005年,第五届华语音乐传媒颁奖典礼上,常石磊创作的《Blessing》获得最佳编曲,最佳制作人提名。
几个月后,在香港TVB8金曲榜颁奖典礼上,同样是他创作的《无能为力》获得最佳编曲提名。
这些让年轻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成绩,却只是常石磊为了能在家专心唱歌而作的坚持而已。
他妈妈经常打电话找不着他,因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他听不见。
陈其钢给他打电话,他也没听见。
陈其钢是什么人?
他是享誉世界的华人音乐家,创作的乐队协奏曲《蝶恋花》被世界权威古典音乐杂志《留声机》评选为全球十佳古典音乐之一。
2008年,陈其钢担任北京奥运会的音乐总监,在距离开幕式只有不到半年时,奥运会的主题歌《我和你》仍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陷入极大焦虑的陈其钢,想到了一面之缘的常石磊。
没有想到,给常石磊打去的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听。
更出乎陈其钢意料的是,接听了电话的常石磊并没有同意为《我和你》录制音乐小样。
陈其钢认识常石磊很偶然。
那次陈其钢在一场作曲比赛做评委,常石磊是来垫场的。
比赛中场休息,会安排常石磊他们上来唱唱歌。
常石磊想到哪儿唱到哪儿的自由派唱法,引起了陈其钢的注意:这个小孩唱歌挺有意思的。
后来苦于找不到奥运主题曲演唱者的陈其钢,突然想起常石磊,那种无拘无束的演唱方式,暗合了张艺谋对《我和你》这首歌的想法。
张艺谋的想象是,一个人坐在地球上头,弹着吉他,什么复杂的都不要,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很亲切、很舒服,举重若轻。
带着张导的设想,陈其钢以2008奥运会音乐总监的身份终于联系上了常石磊,却吃了个闭门羹。
旁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对于极度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常石磊并不弥足珍贵。
他的理由十分简单,除了唱歌什么也跟我没关系;奥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搞体育。
如果常石磊面对的是普通人,他这种“二愣子”行径,可能会被鄙夷、讥笑。
陈其钢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代大家,惜才爱才,他能懂得常石磊的简单纯粹。
他给常石磊发去一条长长的短信,大意是说我很喜欢你的演唱,希望你能经历这样的音乐生活。
“傻小子”被打动了,他来到陈其钢的家,拿出他的一贯在家唱歌的状态,光着膀子,露着肚皮,录完了《我和你》的小样。
陈其钢说,之后一整年,他都没有再听到比这更感人的唱法。
但最终,常石磊没有登上奥运开幕式的舞台。
几年后在《非常静距离》,李静问常石磊当时的感受。
常石磊说那时手上还有很多奥运会开幕的准备工作,满脑子想的就是把工作赶完。
忙到《我和你》的歌声响起,开幕式开始倒数,他只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开幕了!”
一个很纯粹的人,是不会太计较得失的。
其后几年,张艺谋分别在《山楂树》和《归来》找常石磊合作。
跟着你走到天边
挽着手 直到永远
沿着那岁月留下的路
相会在如烟的昨天
他们一共见过三到四次,都是在特别忙碌的场合下,但张艺谋每次见到常石磊都会夸他,还会向人介绍:这是《我和你》原唱的那个小伙子。
因为常石磊有才华,也因为有他性格中极致的纯粹对人的吸引。
《我和你》可以说把常石磊的人生道路掰成两条路。
一个成日把自己关在小房间的人,在奥运之后,签约了唱片公司,有了一番广阔的天地。
然而,突如其来的改变,给常石磊带来的是痛苦。
他想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音乐。
某个地方他想用和弦,公司说不行;
某个地方他想起高调子唱,公司说不行,因为要考虑到大众能不能听懂。
他创作了一首《中国年》,编得特别有个性,唱得很R&B,结果应公司要求改了七遍。
他觉得很痛苦:“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应该做哪个我呢?”
到处都有坎儿,他想回家了。
在他最不爽的时候,音乐安抚他,音乐总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无论如何,还有音乐在。”
被音乐抚平了情绪的常石磊,开始尝试和解:应该接受大家,因为没有大家就没有我了。
一旦打破心中的那道壁垒,小众和大众的融合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一首《痒》让黄龄受到乐坛极大肯定。
当时黄龄拿到这首歌,她不太理解这首歌的意思,常石磊和作词孟楠带着她一点点往前走。
黄龄很感谢常石磊从来不会跟她说:
“你怎么还不够,可以再好一点吗?”
这样严厉的话,他只会跟她说:
“你现在唱歌好像是粉红色,可不可以再唱一个其他颜色?”
制作人大部分是严肃认真的,常石磊迥然不同,他自由散漫,在录音过程中像在玩,自己就很high。
最后黄龄以最佳状态呈现给大家《痒》,和常石磊的感染密不可分。
《痒》之后,常石磊为黄龄创作《high歌》。
《high歌》的灵感来源于二胡曲《赛马》,他想试试二胡拉的曲子人唱出来会怎么样,于是诞生了这首让黄龄事业再上高峰的歌。
常石磊的创作别具一格,日益精进,之后能驾驭得了他的风格的基本都是天后级的。
用圈内人的话说:“一般人,只能自取其辱。”
2012年,常石磊成为林忆莲的合作伙伴,共同制作出了Sand一张成功的专辑:《盖亚》。
这张专辑在当年的金曲奖上拿下四项大奖,让常石磊“一战封神”,奠定了他金牌制作人的地位。
《开讲啦》有一期邀请到常石磊和萨顶顶,有一位热衷国外小众音乐的大学生提问:小众的音乐形式,如何坚持下去?
萨顶顶说:
“如果你能做的都做了,没有办法再往里做任何新的东西,穷尽一切可能了,你再去想坚不坚持。
但是你现在太多东西都没有做,你有没有创作,有没有把这种方式用在我们中国式的表达方式里。
全世界的音乐类型,我们不能照搬照抄拿回来,我们要思考怎么把它用在这里。”
一旁的常石磊深以为然。
常石磊常说,自己不是很有计划的那种人,没有想过生活要往哪走。
很多有音乐才华的人,生活得并不富裕,甚至可能还在水深火热中。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被大家知道了,生活比以前好。
关于功名,《圆桌派》有一期讨论过,很多鼎鼎大名的成功人士,最初并不是冲着功名而去,他们只是极度热爱,并把所爱之事做到极致,功名于是成了热爱之后附加值。
这种情况,在常石磊身上很明显。
常石磊的朋友评价他:
过日子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他就是音乐和非音乐这两件事。
我们去他家,除了床以外没有地儿坐,都是CD。
比起得到的名利,常石磊更享受的是音乐给了他很多去解答自己的钥匙,它让他更接受自己,让他更接受世界,让他更接受人。
在做音乐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来支持自己。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才华不可借鉴,但是热爱可以。
如果有热爱的事情,就投入去做,得到的比想象的或许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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