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的“退步”已成不争的事实。以前每一年TVB总有好几部佳作,可伴随着制作紧缩、自我重复和人才流失,这几年具有轰动效应的作品越来越少了,有时一个年度过去也难觅佳作。
像今年TVB寄予厚望的《法证先锋4》《黄金有罪》《机场特警》,口碑均相当平淡。但这也不意味着TVB就“不行”了。作为老牌的“港剧制作工厂”和“香港造星机器”,TVB体系完备、经验丰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在古装剧、民国剧和都市剧,TVB之于内地剧集已不具备领先效应,但因为创作氛围的自由和宽松,TVB的暗黑悬疑剧,仍旧把内地甩在后头。
去年TVB口碑最好的《金宵大厦》,就是悬疑题材。本文要推介的《十八年后的终极告白》(下文简称《十八年后》)亦是一部大尺度悬疑剧。它是今年迄今TVB最大的一匹黑马(就看刚开播的《降魔的2》能不能超越了)。
《十八年后》早在2018年就制作完毕,“雪藏”了一年半才推出。TVB对《十八年后》并没抱太大期待,但它反倒成了今年TVB豆瓣评分最高的剧集,豆瓣评分8.6分。
TVB是该好好反省下:为什么大咖+大制作屡屡扑街,二三线艺人+小制作却能够创造惊喜。
真实案件改编
《十八年后》这个剧名可能会让人联想到2017年的日剧《22年后的自白》。但二者并无多少相似。
《十八年后》其实是改编自真实案件——1997年轰动香港的秀茂坪童党烧尸案。
1997年5月的一天晚上,年仅16岁的少年陆某某,被一群为数14人的童党带到秀茂坪邨某座室内,遭受惨无人道的持续虐打,陆某某当场死亡。
童党恐怕事件会被揭发,便把死者的尸体拖往已划为重建工地的垃圾房烧毁,毁灭证据。
秀茂坪童党烧尸案曾被改编成电影《三五成群》,聚焦惨案过程,反思惨案发生。
《十八年后》采取了另一个改编思路。
剧中,童党杀人埋尸案是一起发生在18年前无人知晓的命案,小混混胡启思意外死亡,七个少年慌张之下将其埋尸荒野,并逃之夭夭,从此互不联系、各奔天涯。
18年后,胡启思的尸体被发现,这起命案被重新翻起,警察展开调查。
七个成年人也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警方的调查让他们重建联系。
警方步步紧逼,他们千方百计掩盖秘密。究竟18年前谁是杀死少年的直接凶手?
为了掩盖秘密,他们会释放出多少人性之恶?
谁是凶手?
林朗生(谭俊彦 饰)是七个当事人之一。
林朗生(绰号是Sam)虽是屋村出身,但凭借聪明和努力,冲出屋村,考上大学,成了一名资深会计师,有望晋升为会计师楼合伙人,前途一片光明。
林朗生正义凛然。他曾目睹一场交通事故,肇事者是黑心大老板,牵扯到官商腐败,对他各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希望他更改口供。林朗生坚守底线,不为所动。
但剧情推进,观众也发现林朗生人性中的幽微之处。
大老板派人绑架林朗生,他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有人对绑在麻袋里的他说,“十八年前你做过什么事,别以为没有人知道”,迟疑之后他就怂了。
第二天去警局,他更改了口供。
这是林朗生的复杂。面对其他可能违法乱纪的诱惑,他总能恪守底线,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做犯法的事”;
可一触及18年前的命案,为了掩盖命案,他似乎又变成另一个人,他细密的心思、强大的逻辑、果断的决策,完全是为了掩盖他曾经的作恶。
18年来,他遵纪守法、谨小慎微,不是因为他守规矩,而是怕违法,怕被人查,翻出18年前的旧案。
他曾打消了其他人自首的念头,也在无意中将他人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这里要表扬一下谭俊彦。
作为TVB著名的“星二代”(谭俊彦为狄龙之子),他此前曾被剧迷怒批“强推之耻”,他主演的《法证先锋4》《天命》等大剧,演技相对“生硬”。这一回在《十八年后》,他算是演活了林朗生的“斯文败类”,争气了一回。
替大老板绑架林朗生的黑帮小头头沈敬一(陈山聪 饰),也是18年前七个少年之一。
18年后,沈敬一(绰号是“阿一”)成了典型的“混混”。因为生活所迫,他过早地“社会化”了,目无法纪、心狠手辣。
但他也不是十恶不赦。他虽干了不少违法的勾当,但心中也小心拿捏着法律的分寸。
比如毒品生意虽然暴利,但他说,这种使人家破人亡的亏心事,他不做。
他保留着一丝善恶是非的底线,亦有柔情和义气的一面。
陈山聪曾因与何超云的恋情耽搁了事业,一度成为“四失男人”(失工作、失女友、失金钱、失形象)。
痛定思痛后潜心事业,去年的《金宵大厦》迎来事业高峰,这一次在《十八年后》亦不失色。
胡启思的尸首被发现,七个人相约碰面,但只有四个人到场。当事人之一的李强(萧徽勇 饰)的意外坠楼,真正让七个人的关系产生了裂缝。
18年来,李强(绰号叫“鬼仔强”)一直备受往事折磨,良心不安,被梦魇所扰,还因此变得疑神疑鬼。
几个人重聚首后,李强就大声嚷嚷要向警方指证沈敬一。结果李强就领了便当,从高楼坠落死亡。
18年前,谁杀害了胡启思?现在,又是谁杀害了李强?
李强坠楼前,绰号“肥仔富”的谢家富(何远东 饰)接到林朗生的电话,正赶往阻止李强报警。
从以前到现在,谢家富都像是七个人中的好人担当。
他虽笨拙懦弱、胆小怕事,但有底线和同情心。
比如屡次三番帮助李强丢下的妻儿,关键时刻也敢为他们豁出命,也一度因良心煎熬想要报警自首。
唯一可疑的是,谢家富每一次出现的时机都很巧,并且18年来他始终寝食难安,他是18年前的直接凶手吗?其后会不会有反转?
李强的告别式上,七个人中的冯永兴(林师杰 饰)才出现。
冯永兴(绰号叫“吹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房产经纪人。起初,他是杀害李强的最大嫌疑人。
李强死后,几个人从李强的行车记录仪和文件中发现,李强和冯永兴有债务纠纷,冯永兴从李强处拿走一大笔钱代其投资泰国房产。事实上,这钱进了冯永兴腰包。
剧情推进,观众才发现这是编剧的“障眼法”。冯永兴是个情种,在爱人患绝症死去后,他为了完成爱人遗愿,帮爱人支撑一个流浪狗收容所,才负债累累,并欺骗了李强。
现为屠夫的施文虎(杜大伟 饰)也没有参与第一次聚会。当他再次出现时,给其他人带来的却是威胁。
施文虎(绰号“Tiger”)个性自卑,胆小怕事,同时是个“妻管严”。他老婆得知了七个人的秘密后,以此要挟林朗生为他们的猪肉店做假账。
威胁未遂,施文虎扬言要自杀,其他人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不料他真的领了便当,看似是自杀,实际是他杀。
更凄惨的是,在施文虎被害后,他老婆也被勒死,肚子里的孩子仅七周,一尸两命。
林朗生和谢家富发现,那些威胁要报警的人最终都死于非命。他们推测,凶手可能也是18年前的凶手,凶手有强烈的掩盖秘密的动机。
当前,18年前的七个少年里,只有黎世达(绰号“蛋挞”)还未登场。会是他吗?可他缺席每一次聚会,怎么可能知道内幕?抑或其实有人一直在偷偷联系着黎世达?
几个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猜忌越来越多,“谁是凶手”依然无法猜透。
悬念重重
一部悬疑剧要好看,正义和邪恶的对垒,就得有足够的张力;警匪双方都应智商在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十八年后》成功的地方不仅在于塑造了七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嫌疑人,也在于它成功塑造了又一个颇为典型的职场女性——女警长阮丽瑾(黄智雯 饰)。
阮丽瑾智商高、推理能力强、办事利索干练。
她能先于观众合理找出案件之间的关联与具体案件中的破绽,明察秋毫,不断“逼迫”嫌疑人做出反应并露出马脚。
案件推进就像高手过招,高潮迭起,也让观众连连紧张。
为了增强悬疑性,除了七人外,编剧也在案件中增加了“X元素”(与案件有关系,并可能扭转整个案件的外围人物),让案件愈发盘根错节、扑朔迷离。
比如阮丽瑾的父亲阮进(林嘉华 饰),同时是18年前被害的胡启思的生父,胡启思是他的私生子。
阮进是否是凶手?阮丽瑾何时发现阮进的秘密?
阮进一次又一次“蒙蔽”女儿,有谍影重重之感。
阮丽瑾的母亲是否知晓?她是否有嫌疑?
谢家富的妹妹谢家倩(杨秀惠 饰)是听障人士。个性倔强独立的她,是否有嫌疑?
除此之外,李强的妻子,还有林朗生的前女友,是否有可能裹挟到案件中?
尤为关键的是,官方放出的人物关系图中,左下角出现戏份极少(几乎是一闪而过)的保安,他是林朗生的崇拜者。
为何一个不相干的人物会出现在人物关系图里?莫非他才是隐藏的大BOSS?
《十八年后》不仅细节严谨、悬疑性强、逻辑严密,节奏也相当紧凑,基本是编剧埋下一个悬念——悬念揭晓——又一个悬念起,一个新角色出现——一个人领了便当——又一个新角色出现,层层推进、步步深入。
而随着案件的拼图不断完整,观众也会一点点看到全貌,有抽丝剥茧、披沙拣金的快感。
人性的风暴
高明的悬疑剧从来不仅仅是讲悬疑。悬疑涉及的刑事案件,藏有人性的黑洞。
《十八年后》经常出现18年前的闪回片段。那时候几个少年虽出身贫穷、生活中各有窘迫,但他们团结有互助、形影不离,友谊平凡又真挚。
有一个人受欺负了,其他人会想法设法帮着出头;
彼此之间有矛盾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几个男孩也曾藏在屋里一起激动又紧张地接受性的启蒙……
胡启思的死改变了一切,他们的友谊散了,各自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当18年后再聚时,将他们聚拢在一起的已不是友情,而是“共犯者”的身份。
他们看似利益同一,实际上又有差异。
18年前他们都是无人关注的边缘少年,18年后,他们当中有人成了成功人士,有人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有人则成了loser。
混得好的,像林朗生,他与昔日同伴已有鲜明的阶层差距。他也担心被施文虎等人拖累。
混得差的,是否会心生嫉妒:为什么我被毁了,你却飞黄腾达?
假若18年前的秘密被揭穿,每个人所要支付的代价也各不相同。
对于林朗生来说,他好不容易成为都市精英,好不容易赢得的一切,将付之东流。
但对于置身社会底层污泥的其他人来说,这只是“糟”与“更糟”的区别,他们没有那么沉重的包袱。
他们的友情足以跨越嫌隙和落差吗?
他们的友情会战胜人生卑劣的那一面?
抑或在自私与恐惧主导下,他们终将走向“自相残杀”?
谢家富曾问林朗生等人,“我最近常常在想,究竟我们十八年前更可恶,还是现在为了掩盖十八年前那件事,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更可恶?”
人生漫漫,难免行差踏错。犯了错误,固然可怕,但如若及时悬崖勒马,积极补救,或许回头是岸。
就像18年前,少年的那一次“误杀”,并非无可补救。他们本可以更早地开始新的人生。
可当他们选择隐瞒,为了圆一个谎不断撒新的谎,为了遮掩恶不断作恶,他们不仅失去了过去的人生,还将失去将来的人生;
他们不仅要为过去的错误买单,也要为当下的错误买单。
如果是你,面对曾经犯下的错误,你会逃避抑或直面?
《十八年后》正掀起一场人性风暴。面对这场风暴的不仅是七个当事人,也包括荧屏前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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